一个心理师的自白：我为什么要卸载抖音

文：子不语

来源：开森心理(ID:kaisenxinli)

7天前，有人在心理群提出了一个问题：刷抖音为什么会上瘾？

7天后，我用颤抖的食指，一咬牙一跺脚卸载了抖音。之后陷入久久的空虚与沉思：我到底是怎样上瘾的呢？

起因：好奇害死猫

我真的只是好奇。

作为“广告免疫型人”，抖音铺天盖地的广告是影响不了我的；作为一个极端追求个性的人，1亿多人使用的东西只会让我觉得俗气；但作为一个心理学人，我无法抵抗对其背后原因和机制的探索。

安装抖音的时候，我有一种阿道司·赫胥黎附体的自豪感，他去尝试LSD（致幻剂）时的心情大概也是如此吧！那之后他写出了《众妙之门》，而我会收获些什么呢？

但事情变得不太妙。

记得好友向我提起这个APP的时候说：我老婆每晚要刷到一两点才睡。

我第一天使用，就刷到了12点。

内容：美食一条街

我在抖音看到的第一个视频里，一位小姐姐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了几句歌……

手指往上一刷，一只黑色的汪星人，带了一张人嘴型面具，我笑出了声。

接下来，我欣赏了一个姑娘的卖萌、吴克群的搞怪，一个名叫高火火的人唱了一曲印度神曲，有个网友把花卷做成了玫瑰，有人放大了冷军的写实画，还学习了一段俄罗斯舞蹈……

在我起身想实践下舞姿的时候，时间已经过去了30分钟。

我想起武汉的户部巷来，满街的美食小吃，任何一个吃货走进去，都有一种想要“打通关”、吃到“扶墙出”的冲动。

如果说美食街勾引的是味觉，抖音就是用一系列“视听小吃”，勾引着我们的听觉与视觉。

大脑是无法容忍空白的，每时每刻，我们的思绪都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。一旦出现空闲，一定要找一个东西来填补。当空闲出现时，我们选择用什么来填补空白呢？

在《企鹅智酷》的一项网络调查中，64%的用户表示，看短视频主要是打发平时无聊的空闲时间。在二线城市，这个比例为70%。

我们鼓励阅读，但与需要调动想象力的阅读相比，听与看更加直截了当。没错，书中自有颜如玉，但抖音有能动能说话的Angelababy。

此外，比之纯粹的视觉艺术绘画，以及纯粹的听觉艺术音乐，两者组合的方式无疑更加丰满，也更平民化大众化，无论是欣赏还是制作门槛都更低。

海量的内容供应，让抖音生产出视听小吃一条街，不管你是什么口味，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款。

记忆：15秒的秘密

我自觉不妙。

于是，我暗暗调动“查克拉”，引爆一股强大的意志力，把自己拖到书房，打开一本书。但我还是走神了。似乎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在吸引我：来呀，看下一个，看下一个呀！

我的目光在书本的文字上游走，回忆却停留在一个雪天的视频上：一个外国小哥，用滑雪板划过一个近5米的水坑，在水面留下一道美丽的波纹。

从一个任务切换到另一个任务时，大脑需要一定的时间，但这次用了10多分钟才投入书中，这让我心有余悸。

原因应该就在15秒的限制上。

有人说，15秒的概念可能是电视时代遗留的传统，因为在电视时代，广告以15秒为基本单位。

但我相信，这必有认知心理学的道理。研究表明，15秒左右的内容可以形成比较深的短时记忆。Millward Brown 的一份研究报告证实了这一点，对比15秒、45秒和60秒的视频，15秒的记忆准确度最高。

15秒还有另外两个好处。

一方面，十分窘迫的时间限制，倒逼视频制作者不得不压缩视频，仅呈现最精彩的部分。在快节奏的当下，视频消费者恰恰期待快速体验。实际上，5秒以内看不到亮点的视频很快就会被刷走。

另一方面，时间短极大契合了碎片化空闲时间。随时随地都可以刷他一两个，不用担心被打断而成为“未完成事件”。

如此这般，15秒的精华内容当然会让人念念不忘。正如托尼·罗宾所说，当你回忆往事的时候，你记不得大部分细节，但那些最闪亮的瞬间，你一定无法忘记。

生活，就是要创造出更多闪亮的瞬间。而在抖音，全是这样的瞬间。

生理：斯金纳箱

1938年，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造了一个箱子。

他把一只饥饿的小白鼠放进箱子里，每当小白鼠碰到开关时，就会掉下食物。小白鼠就这样学会了按开关。后来他把食物取消，小白鼠按了几次之后发现，我去，没得吃了，于是就不再按开关了。

斯金纳突发奇想，如果按开关时，有一定概率会掉下食物来，会怎样呢？

同样，小白鼠学会了按开关。但是当食物再次取消之后，小白鼠还是一直按一直按，好像仍然在期待那永不会到来的食物。直到很久很久之后，才失望地放弃。

抖音就是一个斯金纳箱，而我，就是那只小白鼠。

当我手指一划，刷出我感兴趣的短视频时，我饥饿到发虚的大脑马上得到了满足。随机出现的、符合我审美口味的视频就像大脑的食物，全天候地供应着。

但它比斯金纳箱还厉害，它好像慢慢地理解了我，会根据我的癖好推荐更多我喜欢的视频。于是，我就像小白鼠一样，无法自制地用手指刷动着屏幕。

而这些美食，永远不会消失。

心理：生活的可能性

有位心理学家说，看上瘾不上瘾有个标准，比如喝酒，你晚上想小酌一杯，发现家里没有酒，于是你耸耸肩算了，这说明没有上瘾；如果你不惜开车来回20公里也要买到酒，这就是上瘾了。

为了刷抖音，我开始每天背着充电器，随时寻找插座给手机充电。

抖音用3天就攻占了我的厕所时间，4天蔓延到我的吃饭时间，7天之后，我全部的碎片时间彻底沦陷，悉数被抖音占领。

我在寻找什么？

也许，是生活的可能性。日复一日的生活场景，让我逐渐麻木，越来越“钝感”。视频里那些奇思妙想，那些不可能之事，那些可爱的、搞怪的人，在普通的生活场景里，完成了超越生活的奇迹。

我上瘾是因为，我需要这些提醒，提醒我生命是鲜活的、生活是灵动的、人生是有无限可能的。我需要这些，好让我在令人窒息的工作、枯燥反复的劳作里看到希望。

不知怎么，我就在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：我也能。

尾声：我卸载了抖音

在写下这篇文章之前，我卸载了抖音。

因为我知道，观看他人的出彩，只是通过大脑“镜像神经元”得到的“意淫满足”。屈服于这样的满足，只是把自己降格为小白鼠。

不要误会，我对抖音是心怀感恩的，它提醒了我：尽管生活无趣，人终究可以选择出彩。

另外就是，观看他人出彩一千次，不如自己绽放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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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子不语。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：开森心理（kaisenxinli），陪你快乐做自己。转载请联系首发平台。

责任编辑：Spencer  林立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