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知远对话搜狗CEO王小川：你是被优秀俘虏的人吗？

文：蘑菇姑姑

来源：三点一弯钩（ID：sandianyiwangou）

《十三邀》第二季许知远采访搜狗CEO王小川后，又被网络喷子狂躁地喷了一脸：

• 因为王小川说“我看重女孩子成绩好不好，成绩不好的，那是坏人。”

• 还因为王小川说“我不想像很多企业家一样，把妻子和家庭作为自己事业的。大后方，而是希望找到一个在生活和精神上能平等相处的人。”

网友们众说纷纭：

“王小川，你个油腻大叔还挑女星成绩好不好？”

“重视思想交流，这才是新一代企业家真正的平等婚恋观。”

可这些被流量制造者挑出来的舆论爆点里，并没有一个真实的王小川，只有作为话题的他。看完完整版好几个小时的视频后，愈发觉得王小川本人明明比他的择偶观精彩太多。

这次对话，首先，许知远的采访依然是带着“偏见”，他预设王小川这个天才少年是见证中国互联网大潮的重要人物之一，想在他身上找到这代人怎么进入信息社会，而作为其中的参与者，建构者，旁观者，又如何描述和思考现在和未来？

其次，北大计算机系毕业的文人许知远和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的互联网CEO王小川，走了文化和科技两条不一样的发展道路的，访谈中看出彼此确实是对对方怀着真挚的好奇心。

这也可以说是两个优秀的个体，两种优质的思维流之间的对话。

这期里，王小川更像是当今时代最优质那群人思想史的典型样本，把所谓“极致优秀”这种心智模式的运作方式带到我们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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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极致优秀”这种思维模式

许知远问王小川“你是被优秀俘虏的人吗？”这是他的好奇，作为一个从小就最好的小学、中学、大学读过来的天才少年，王小川是否被优秀限制了呢？

王小川第一反应是“你怎么用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词。”

优秀，是外在的评价。王小川自己可能甚至不太想到这个词，因为在他看来，其实只是并不知道优秀之外的生活方式。

王小川说：

“一方面不断追求最好的，还很幸运，没有完全打倒过。”

“我心里会觉得没有事我搞不定的，没有困难能难倒我，但是有些人面对困难能妥协，找一个次优解。他们懂得变通，但是对我来说，搞不定，就去学习，直到解决，我觉得没有什么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的。”

“也许是锐气，也许是被诅咒，这没办法变通，这个文化在你的血液里。”

“我现在成都七中，中学就是四川最好的，大学清华是最好的，后来进公司搜狐最好的。没有妥协平衡，我就一路奔着最好的去。”

如他所说，在优秀这件事上，他只是本来就觉得没有转圜的余地。

他说有次奥数考试，他“考砸”了，虽然进了奥数国家集训队，但是是最后一名，这件事是让他觉得了重大挫折。

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都是不可理解的，明明都进了国家队了，你还觉得失败。是啊，优秀的人只有得到第一不是失败，其他都是失败。

这种做人做事的方式，好像是一种直线的思维模式，它不同于我们普通人的“上进心”，而是一种“无所逃离”的状态，这被王小川叫做“极致优秀”的态度。

这种模式给他带来的一个屏障，除了最好的，哪里还有别的东西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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极致优秀里的“钝感力”

对极致优秀的追逐，对应地，人会呈现出其他方面的“钝感”。如此，他可以收缩精力，攀登极致优秀的高峰。

学霸，还有另一个名称，叫“解题上瘾”。王小川不断地寻找一个确定的、最优解，他对“所有事物背后运行都是有规律的”这件事有极致的信仰。

他说，我有很多理论来解释世界上事，在访谈中，他说了多维空间、平行宇宙、量子理论、时间的不存在，还有中医、易经，对《乡土中国》这种启蒙社会规律性的社会学也感兴趣……世界背后的规律化作了一个个有趣的理论变成了他对世界的认知。

你说他是个技术和商业人才，还不如说他是一个规律探索者，他探索的领域从大学时期的物理、生物、数学，到后来变成了技术和互联网商业，不变的是他对不断学习、找到方法这种模式的重复。

然而，科学本身就有所谓边界，即“非线性变化”和“不可解释性”，在这一点上非人力所能改变，这也是追求对世界确定性的人们必然碰到的边界。

而在一个理科学霸那里，其实没有什么科学边界比得上情感的黑洞了。

他说“我上大学很吃惊的事，孙悟空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，猪八戒讨女孩子喜欢。这是啥情况，一个又懒本事又不大的东西，为什么这样？”

“我还需要好多年，才能领悟这件事。”

许知远又问他，你经历过内在的无法解释的事吗，最严重的一次怎么样？

他想想说“最严重的一次，就是你喜欢一个姑娘，最后发现跟你解释的事情都不一样。”

许知远问，那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呢？

“就是智商又高，情商又高，把自己搞得那么惨，还搞得这么作，为啥那么作，还特喜欢，为啥呢？”

“那后来怎么解释清楚的？”

“第一个我发现大多数女孩都挺作的。第二她审美上，有你看不见的东西，你发现你不能的事情，她一下子就看见，而且发现这么惨的时候，还这么有激情能够把它救活起来，不是就抑郁了，对吧。这是多么大的一种生命力，你开始理解这种事了…… ”

这时候聪明的他呈现出了那种笨拙的一面，这符合我们多数人对技术男的想象。人心的复杂和幽暗，是许知远口中最敬畏的“唯一的真实”，也是学霸王小川自嘲最无能为力的功课。

王小川说“伤感是文艺范的，生活调剂品，可以感动，但是不解决问题。人的偶尔释放，也是很容易的事，很文青这种，这和去玩游戏、看电影一样，不真实的。

所以在我手机里有对手机应用的不同分类，里面有一类叫‘太虚幻境’，都是视频，音乐，小说这类app，它们是非事实的，让我们能有一种毒品的体验，都是虚的、美妙的东西。”

王小川不愿意长期沉浸在感性的氛围里。这也是他抗拒着与自我异质的一部分，正如抗拒着这一切感性对自己理智和解决问题直线思路的消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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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懂“人事”的技术男，到中年管理者，

优秀的学习力带给他的平衡探索

意外的是王小川待人接物，并不是想象中的技术nerd。在许知远刚到办公室的时候，他会寒暄，应付得体，会带他恰到好处地放松，看风水鱼，调侃导演的校园情结，在许知远说到自己是北大计算机的时候，主动站起来拥抱拉近关系……

我猜当CEO这段经历极大的锻炼了他在人世间游走的智慧。

“我以前搞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见面聊，喝酒吃饭是为什么，现在他知道有很多事情只有见面、吃饭才能有转圜余地。”

“上市后最大的好处是对老员工有了交代，这一点帮助我卸掉了身上最大的责任，得到了相对解脱。”

此时的他，呈现出丰富的一面，他不是不懂“人事”的技术男，而早已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中年管理者了。

王小川回忆一度他钝感到对计算机外的世界无知无觉，比如刚到chinaren上班的时候，每天加班又吃得很好，长胖了40斤自己都不知道，直到去搞拓展训练的时候，别人说胖子站中间，他才发现已经进入了胖子的行列。

那是王小川的来时路，一个沉醉在智力乐趣中不可自拔的人，而今天做企业家的他，要靠着征服市场的决心，结束对外界无所感知的状态，走进更大世界中。

 “从技术到产品，从产品到市场。这是一个‘忏悔’。你认知打开后，你发现原来以为世界这样，但是世界是那样。”

 “早年我做内容发布系统的，一个人干，效率不够，老板需要更快出成绩，就需要搭班子，当时我找了寝室里的一个计算机比赛的同学，在我心中讲，找他合作，就要放弃代码的完美性。这也让我纠结，所以我领悟到，商业的结果不是完美的，不能只靠一个人去做，要合作，就要接受不完美。走出完美主义，才能走向配合。”

即使是在商业世界里的修正，对世界运行规律的极致追求还是帮助了他，他优秀的学习力更细致地揣摩人心，成就了中年时期更为复杂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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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喜欢优秀，而是恐惧失败

极致优秀者的幸运和使命

人都是以为自己是最理性的动物，但其实所有的高度理性后面都有高度非理性在驱动的，对王小川来说，这种极致态度也跟内心的情感动力相关——在那里，他不过又是一个忠于妈妈的好儿子。

“我妈妈是特别较真的人，她看事情都是负面的。比如对我爸要求特别高，比如你挣钱你挣的够吗，回家陪老婆陪的多吗，家务活干得实在吗，但是一个人是没有完人的，我妈很挑剔是说，就任何一点不满，她都会很挑剔，所以从小我又会炒菜又会扫地，然后又会打毛线，什么都会，可是你满足不了她。“

“可以说，我不是那种喜欢优秀，而是恐惧失败。”

不可否认，这样的情感动力是双刃剑。因为很多人也是被挑剔的父母带大的，但迎接他们的不是极致优秀，而是一辈子的自我嫌恶。

王小川的幸运就是在这种优秀的追求中，找到了自己心中所爱，他的勤奋转换成了乐趣，而不再仅仅被恐惧驱动。

说起自己面对技术的乐趣，他最动情 “当时我就想怎么解决技术，没日没夜，一天睡三四个小时，起来就干活，做得特别认真。总之没挑战找挑战。我们那会有相关新闻的概念，当你读一篇，就有延伸新闻，有论坛。体育下面还有子论坛。享受把不可能变可能。”

回顾人生，王小川说最感谢那个拼命的自己。那时候就算排队的时候都拿着计算机书在看……我们可能很难分享他的那种简单的快乐，那是一个出于兴趣，不断追求挑战之人的乐趣。

另一个无可替代的幸运，则是当他沉醉于技术爱好的时候，他还正好赶上了中国互联网大潮，他以最优秀勤奋的姿态，站在了互联网大潮爆发的前夜。这导致他一直没有在极致优秀的高期望值上真正碰壁。

可见在一种极致优秀到极致成功的一条典型之路，天分、兴趣、运气那都是必不可少的。

这种天时地利人和，给他的是你我作为普通人不可真正理解的“使命感”。

——“有些事情，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，我有能力做，我为什么不做？”“我不下地狱，谁下地狱“。他自觉、清醒地意识到“担当”二字。

这是王小川让人印象最深的两句话

• “我想影响和创造世界，没有犹豫的。”
  

• “这个世界需要这个东西，恰巧你在里面，又是最有机会做成这件事情的人。那就义无反顾地做下去。”
  

 一般情况下，当我们去构想顶级人物的生活时，一定以为那是“志得意满，夫复何求”了，但是我们不知道，当一个人得到那么多，伴随着的是和世界更深刻的联系，乃至于自然而生了一种回馈的冲动。

另一期许知远的节目里采访的是新希望集团的二代掌门人刘畅，当汽车载着许知远和她在城市里穿行，她指着成都街道旁一栋栋高楼大厦说，这是我们开发的，那是我们开发的。

许知远忽然问“这到底什么感觉啊？在城市里看到这也是我家产业，那也是我家产业？”

想都没想，她答曰“没什么感觉，就是我参与了这个城市现代化进程的感觉，不是那种我很富有的感觉。”

因为我不是刘畅，没有那么多财富，我可能就真的无法体会那种影响世界的成就感。

而相同的，我想更多的高智力、高地位和高财富拥有者，可能是这么一个角色——担当者，他（她）担负着少数人使命才能走到今天，而所得的一切更让人不敢懈怠。

王小川说“我羡慕孙悟空七十二变，但好像你自己力量这么大，其实也在如来佛手掌心，你还是有命运，你还有被注定的使命。”这就是极致优秀者的幸运和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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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致的利己主义者，将败在格局上

我有一个钢琴家朋友。每次聚会，朋友都被要求来弹那么一曲。

音乐中的她如此优雅大方，我们都好羡慕，于是每每说你开个班教我们吧，我们也想变成弹钢琴的美女。

她对我们的“崇拜”嗤之以鼻，知道我小时候怎么过的吗？我的童年不是在练琴，就是在和我妈逼我练琴的斗争中度过；

艺校毕业到处找实习睡过大马路，你们知道靠艺术养活自己有多苦吗？我把命绑在上面，你们就说说好玩而已，谁会当真呢？

就在朋友半是傲娇半是撒娇的时候，我忽然明白了，对于把命系在一件事上获得成就的人来说，光是旁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象，可能也是对她过往的一种否定吧，因为这拒绝了她的真实，只肯定了她的光环。

由此可见，很多时候，要成功，就是要和一件事之间建立一种深刻的交情，甚至是过命的交情。比起真正的理解来说，崇拜和羡慕又是一种多么肤浅的感情。

那是一种命运，而不仅仅是一种好运而已。

所有在一个领域做到顶尖的人，都是被选中的人，被选中去用这个领域里的技能来建立和自己存在的关系。

姑且称某个领域这种顶尖水平的人物为极致优秀者。那么，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，因为一种持续的探索，可能要比多数人深刻得多，这拉开了他和多数人之间的距离，也带来他的孤独和骄傲。如果你真正想要了解他的故事，你应该去了解他如何建构自我，绝不只是简单模仿他如何去做一件事的策略。

一个采访过大小创业者、做过“创业失败史”这个选题的记者朋友跟我说，创业案例中，企业命运其实跟创业者人格结构的相关度之间非常大，很多人自我存在性的问题解决了，也就解决了大多数企业的问题。

我想起《迷雾》里高慧兰对想要取代自己的后辈说：

你想的是如何得到这个位置，好让你去得瑟，满足自己的舒适和虚荣，从未想过实现正义社会，告诉你，正义社会对我来说不是书本上的词，而是我每天的奔波的真实生活。

她想说的是，一个只在意成功这个结果的精致利己主义者，将败在格局上。因为人是复杂性的，对自我的全面承担、不逃避，才能带来完全的自我实现。而抛弃自我实现，去单取结果，其实是最不可能的成功路径。

所以，成功学里的上进心，有时候是对成功叶公好龙而已。木心说过“画画的功夫在画外”；对于每个追求极致优秀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
就像王小川，那无法言说的部分，才是他真实无比人生，相比辉煌的一秒钟，那与他同在的枷锁，时时寻求突破的矛盾纠结，其实更像是他优秀的全部。

访谈最后，王小川说到搜狗上市的那天，他带着妈妈一起来到了美国敲钟：“去美国之后，我发现妈妈变成了小孩子，说的话，举动……很可爱。”

他说，“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。”

那一瞬间，我看到那个忠于妈妈的儿子长大了。

抹去父母这个曾经无比有力的视角了，就像抹去玻璃上不适当涂鸦，这一天，他真正有了自己的视角，再去看那些困扰他的父母的声音，它们不再强大，不再令他困扰。

也许，只有真正顺着自己心中的声音走到更远的地方，回头望，才能获得这种解脱，从这角度上，王小川，已经离出发的地方走出去很远了……

作者简介：蘑菇姑姑，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，前互联网站主编，资深媒体人，内在表达书写营发起人。壹心理、张德芬空间、武志红、十分心理、凯叔讲故事等公众号签约专栏作者，百万+级流量作者。公众号“Miss蘑菇姑姑”（ID：housewife-online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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